在我们生命的历程中,总会聆听到各种各样的声音。孩时的我们咿呀学语,第一句学会的就是叫一声:妈妈。虽然那时的我们并不能懂得“妈妈”二字的含义,但我们知道,这两个字是爱抚、是拥抱、是温暖。慢慢的我们长大,妈妈会从我们的生活中渐离而去,我们学会了独自面对生活的纷纷扰扰,直到有一天我们也为人父母,完成生命的延续,新的轮回又开始传递……
在这个烈日当头的夏天,中国儿艺假日经典小剧场的新戏——亲子音乐剧《小蝴蝶的妈妈在哪里》悄然而生。这部剧以毛毛虫的视角来观察世界,以清新愉悦的风格讲述生命之轮回,用饱含真情的表现探寻母爱的真谛。
非常荣幸的是,我刚从新加坡执教回国参加的第一部戏就是这部温情洋溢的“小蝴蝶”,我带着极高的热情投入到了这部戏的排练中。
走进排练厅的第一件事就是参加形体训练。我们的身体之间有着无限的空间与可能性,积极进行探索能够帮助演员在舞台上建立合理的行动。九位演员在一周多的时间里,做了许多有趣的练习,相互之间有了许多默契。起初,我们各自摆出不同的造型,两个人一组试图用身体的某个部位,不直接触碰对方身体来进行伸展动作。刚开始我们大多是运用手或者胳膊在搭档周围寻找肢体运动空间,在互相有了默契以后,我们的头部、颈部、背部、膝部,甚至连脚部都能被我们运用自如。接下来,我们尝试互相感受与的集体配合,每个人都要成为主体的一部分,大家力求同呼气、共进退,每个人把气场提到最大化。所有的练习都是大家临时即兴组合的,但却有一种“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感受。
(图一、图二:我们的身体之间有着无限的空间与可能性,积极进行探索能够帮助演员在舞台上建立合理的行动。)
还有一个具有强烈仪式感的练习是让我们准备了很久的,且最终这个练习里的内容被运用在了舞台呈现上。对于演员而言,舞台上的仪式感其实是一种强烈的自我暗示,这种自我暗示能够使自己的专注能力、反应能力和思辨能力迅速提升。某种意义上,和这部剧想要探寻和理解生命意义的方向是同一个主题。
光弱起,水雾微醺,每个人屈膝向前,手端一把小椅子,步履沉稳,身体轻盈,依次有序地走上舞台,轻轻放下椅子并回身以最舒服的姿势坐下,抬头望向远方的那一刹那,每一个演员的眼睛里都闪耀着晶莹深邃的目光。
人总是需要仪式感的,仪式给人庄重感和宿命感,并给予人信心。而我们的故事即从这一刻开始讲述。
(图三:对于演员而言,舞台上的仪式感其实是一种强烈的自我暗示,这种自我暗示能够使自己的专注能力、反应能力和思辨能力迅速提升。)
《小蝴蝶的妈妈在哪里》剧组由9位演员组成。扮演“蝶儿”的演员有两位——赵妍蝶、栾晰。栾晰近几年在中国儿艺的舞台上担当了许多大戏的主角,在排练该剧的同时,还要兼顾另一部老戏的复排,工作量十分巨大。赵妍蝶是刚进剧院的年轻演员,她的身上总是充满了青春与活力。两位演员饰演同一个角色,不仅可以使新老演员相互学习进步,更会让舞台上演员间的配合充满更多可能性。
剧中有四位可爱的蚕宝宝,名字简单好记,性格特征明显。常若曦饰演忘性最大的“蚕大胖”,段孝耕饰演呆呆萌萌的“蚕二胖”,翁杨饰演学识渊博的“蚕三胖”,而我饰演的是总被欺负的“蚕四胖”。我们四个在排练厅里充满了欢乐和默契,而剧中的我们更是相亲相爱地共同生活在一起。
帅气的毛毛虫“男宝宝”由徐元博饰演,这位在舞台上大放异彩的演员,总能带给我们眼前一亮的感觉。饰演“毛毛虫偶”的扮演者是我们组最小的演员郅慧,刚参加工作的她总是在排练厅里认真虚心地学习着。
所有的孩子都有妈妈,我们舞台上的这群小宝贝有着共同的“天使妈妈”,她的扮演者是中国儿艺退休多年的国家一级演员王瑶老师,王老师工作时兢兢业业的状态、在舞台上游刃有余的表演是我们学习的榜样。
因为有两个“蝶儿”的扮演者,排练时往往是有一个人先排,等初见雏形以后大家再配合另一个演员重复排练一次。对于我们而言,相当于不断在复习我们所排的内容,但对于“蝶儿”来说排练与磨合的时间就被压缩了。排练厅里,我们时常会看到一个“蝶儿”跟大家在搭戏,另一个“蝶儿”在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在大家休息时,“男宝宝”、“蚕大胖”会帮助排练较少的“蝶儿”,对台词、走调度,丝毫不松懈;其他蚕宝宝们则来回练习他们可爱的舞蹈动作,反复推敲动作的节奏,力争让音乐与人物性格贴近到最大化;王瑶老师经常会在排练厅一角,对着镜子寻找不同小动物妈妈的形象——从声音塑造到动作模拟,还会就此与导演反复探讨。
在这个排练厅里,演员的自律与钻研精神在所有人身上凸显得淋漓尽致。
四只蚕大胖变成蛾子以后,两两一组会有一段轻松愉快的舞蹈。我们四人之中,舞蹈基础最差的就是我了,可偏偏编舞老师还安排了几个托举动作。虽然动作不算难,但是对于没有双人舞经验的我而言,还是需要下点儿功夫来练习的。第一次被翁杨托举起来时,我害怕的不行,落下时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我笑着打趣道:导演换个动作吧,我实在做不来呀!但是其他几位演员,包括导演都一直在鼓励我,大家反复示范动作,帮助我找到诀窍,在我不断练习动作时还在一旁保护着我。我感受到了自己一点点的进步,胆子也大了起来,和搭档的动作配合也越来越娴熟。
我特别感谢这样一个处处充满了爱的剧组,让整部戏在排练到演出期间都洋溢着温暖和幸福。
(图四:在这个排练厅里,演员的自律与钻研精神在所有人身上凸显的淋漓尽致。)
虽说这是一部讲述母爱的音乐剧,但整个剧组除了王瑶老师以外,没有演员为人父母。如果说剧目前半段大家懵懂寻找妈妈的剧情是轻松愉快完成的,那么后半段展现为人父母生命延续的剧情就是大家需要去想办法体会与揣摩的了。
有时候看着剧本里的台词,我会仔细地琢磨其中的深意。“男宝宝”与“蝶儿”初次相遇后,两人有一段对话。在这段对话中,“蝶儿”第一次知道毛毛虫是没有妈妈的,但是她渴望与妈妈的相遇,并对妈妈的拥抱充满着向往。那时,所有的演员都静坐在舞台上,饰演着若即若离的歌队,我们不断重复着“男宝宝”的话:我们没有妈妈,没有妈妈多自在啊!很多时候,我会想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在我们自己的生活中,大都有离开父母学习成长的经历,但是却没有在意过心中真实的感受。很多孩子都一定说过:“没有妈妈管着我多好啊,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无拘无束多自在。”但是把这句话搬上舞台后,真的就是字面上的开心与快乐吗?
排这段戏时,我也正在参与剧院别的戏短暂的复排工作。那天,当我从另一个排练场回到四楼排练厅时,正好赶上初见成型的这段戏。我悄悄坐到一旁,没有打扰导演和同事们的工作。只见排练厅里嘻嘻哈哈的“癞蛤蟆”跳下场,“蝶儿”对着“男宝宝”叫了声“妈妈”,四个演员用树叶子做障碍物拦在“蝶儿”和“男宝宝”的腰间,我能感受到他们一个在奋力追,一个在拼命跑。“蝶儿”满脸兴奋地想要探寻自己妈妈的去向,但得到的答案却是“男宝宝”说:“所有的毛毛虫都没有妈妈。”我看到“蝶儿”愣住了,她怀抱着疑虑和最后的侥幸发出心里的问题:“为什么?为什么我们没有妈妈?”我能感受到“蝶儿”一直以来对妈妈所有美好的憧憬恨不得在那一瞬间就要泯灭掉了,心中所有刚燃起的希望在一点点崩塌。其他的演员,静静地在场上重复着男宝宝的话:“没有妈妈也挺好的,多自在啊!多自在啊!多自在啊。多自在啊……”第一句重复是孩提不懂事时单纯对自由向往的表达;第二句重复是历经磨难后故作坚强的独白;第三句重复则是成熟懂事时对曾经过往的心灵拷问。就在这一瞬间,我的眼泪流了下来,我脑海里放电影一般地浮现出自己妈妈的画面,与之交相辉映的是独自生活、工作时的种种孤独感,我甚至反问自己:你怀念有妈妈在身边时的日子吗?在听到“蝶儿”用坚定的声音说出“我要去找妈妈”时,我破涕为笑,立刻被她前进的动力所鼓舞。
(图五:“蝶儿”满脸兴奋地想要探寻自己妈妈的去向,但得到的答案却是“男宝宝”说:“所有的毛毛虫都没有妈妈。”)
排练厅的日子就在这样团结、活泼、紧张、快乐的氛围里结束了,九月中旬,我们集体转战小剧场开始了演出前最后的合成工作。
当我们第一次走进小剧场时,被眼前看到的一切惊呆了。郁郁葱葱的树叶布景摆满了小剧场的舞台,水雾与干冰放出时的画面就像置身于森林仙境一般,我能感受到在这样的布景之中演戏是一件多么幸运、愉悦的事情。
一连好几天,我们都扎根在四楼小剧场的“茂密丛林”里,在导演的带领下适应着新鲜的舞台环境。另一边楼下的大剧场也正热热闹闹地在进行《火光中的繁星》演出前的合成任务,栾晰作为两部戏的主演,只能是楼上楼下的来回跑,同在《火光中的繁星》剧组的段孝耕和翁杨也少了许多休息的时间。我时常看见栾晰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小剧场,默默坐在观众席里,拿出手机认真记录着舞台上大家所走的位置。而赵妍蝶更是认真坚守在小剧场,她不仅要牢牢记住自己的调度,还要在栾晰排练时帮助她记忆正确的位置。
(图六:郁郁葱葱的树叶布景观摆满了小剧场的舞台,水雾与干冰放出时的画面就像置身于森林仙境一般,我能感受到在这样的布景之中演戏是一件多么幸运、愉悦的事情。)
每当夜幕降临,灯火通明的剧院建筑散发着斑斓耀眼的光芒,正是有了这样的剧院,有了这群不断克服自身困难的演员们,才突显出了那句“一切为了孩子”的真谛。
就在这样紧张的合成工作后,我们迎来了首轮的演出。当舞台上灯光亮起,音乐响起,我们每个人的心灵都深切地沉浸在剧情之中。每一场的观众不同,给予的反应点也不一样,但是我唯一能感受到的是他们真挚而热烈的泪水。在舞台上的我们,每一场都饱含深情地去诠释着对生命、对母爱的理解,而台下的观众更是在尽可能多地吸收、感悟舞台上散发出的爱与温暖。
(图七:当舞台上灯光亮起,音乐响起,我们每个人的心灵都深切地沉浸在剧情之中。)
最让我印象深刻的一个画面出现在第二场演出时,直到现在每每想起我就热泪盈眶。其实在舞台上演出时,我们一般不太会去刻意地观察观众们的反应,因为大家需要把注意力集中在每一位对手演员的身上,要完全生活在规定情境当中。但是,也许那天恰好就在那样一个绝佳的视角下,让我看到了这部戏里每个演员所带给观众的感染力量——
剧目快结束时,我们的“天使妈妈”上场与我们一一拥抱相认,只剩下“蝶儿”站在舞台的一角迟迟没有挪步。我们站在舞台的高台上,看着“天使妈妈”走向舞台中央,面带慈祥地冲着“蝶儿”伸出双手。“蝶儿”噙着泪花愣愣地望着“天使妈妈”,她怀着一路找妈妈的艰辛与见到妈妈时迟迟不敢相认的胆怯,内心涌动的情感就要喷涌而出。音乐适时的推高,“蝶儿”终于忍不住内心的激动,飞奔过去一把抱住了妈妈。
(图八:我们站在舞台的高台上,看着“天使妈妈”走向舞台中央,面带慈祥的冲着“蝶儿”伸出双手。)
我看着舞台中央“蝶儿”终于投入了妈妈的怀抱,裙摆间带起干冰阵阵薄雾。烟雾散尽之时,在我的视线范围之内看到第一排正中间坐着一对母女,几乎是与舞台上同步的节奏——妈妈含着眼泪一把抱住了孩子。舞台上“天使妈妈”抚摸着“蝶儿”的头发,观众席里妈妈在孩子额头上轻轻一吻;舞台上“蝶儿”抬头望着“天使妈妈”,观众席里孩子仰着头亲了亲妈妈的脸庞。我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我的耳朵里聆听着其他演员的台词,视线却无法从这对母女的身上离开。观众席间真情流露出的动作与舞台上演员的表演交相辉映,就像天意一般讲述着妈妈与孩子之间的爱。总有一天,坐在观众席里的妈妈会老去,他们身旁的孩子会长大,等到孩子们自己做了父母就一定会知道:妈妈的爱,一直都在自己身边。
(图九:总有一天,坐在观众席里的妈妈会老去,他们身旁的孩子会长大,等到孩子们自己做了父母就一定会知道:妈妈的爱,一直都在自己身边。)
每次演出结束谢幕时,我都会观察演员们脸上的表情,大家的情感是丰富而具有深意的,每一场都能看到大家面带微笑、眼含热泪的鞠躬。我甚至能够听到台下那些妈妈轻声啜泣的声音,已为人母的她们也是从小姑娘长大,就像我们的“蝶儿”“大胖”、和“四胖”……
有一位前来看戏的观众对我说:“我们家姑娘看完戏一直抱着我,我问她怎么啦,她说了一句:` 妈妈,我爱你!’”听到这句话,没出息的我又掉下了眼泪。
我时常在想,我们参与创排一部新戏得到的最大收获究竟是什么?跟着不同的导演不断进步,练习舞蹈、学习唱歌、刻画人物内心、揣摩台词的含义、完成舞台调度,这些都只是基础的基础。而一部戏,能够走进演员的内心,叩问人生情感最柔软的那一部分,才是难能可贵的。
诗经里写道: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抚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
惠特曼说:全世界的母亲是多么的相像!她们的心始终一样,每一个母亲都有一颗极为纯真的赤子之心。
母爱如天赐一般成为亘古不变的情感纽带,假如爱是最有天意的存在,那我们就是爱的歌颂者。
演员管理部:周佳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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